在白隐禅师门下有位弟子,自认已经开悟,既不拜佛,也不焚香,甚至经常撕碎《大般若经》来作草纸,并且常说:“我就是佛,经文是记载佛的说法,既然现在有佛在此,这些经文,全是废纸一堆,拿来当草纸用,有何不可!”
白隐禅师知道这件事,就对他说:“听说你已经成佛了,可喜可贺!但是,佛的屁股是何等尊贵,用这种废纸当草纸,不是太不相称了吗?以后你还是用清洁的白纸吧!”
有些禅者,以为奇奇怪怪的状况就是悟道,“喝佛骂祖”,不能随便的。反常,要有反常的实力;矛盾,要有矛盾的统一。铁链可以锁人,金链同样可以锁人。把佛经当作废纸,这是通达三藏,彻悟宇宙真理以后才可以说的,否则,白纸要爱惜,废纸也要爱惜。
杭州净土院的药山惟政禅师,持律甚为精严,曾接引太守李翱皈依佛法,也曾入朝为唐文宗解释“蛤蜊观音”之事。但生性淡泊,不喜应酬,朝中大臣经常争相供养,禅师均借故推辞。
师与蒋侍郎颇为深交,一日,蒋侍郎对禅师道:“明日寒舍文人雅集,有几个知己好友相聚,大都是当代学者名士,恳请禅师能拨空前来普洒甘露,演说妙法,则我等不胜荣幸!”
惟政禅师推辞,蒋侍郎不允,不得已,勉强承诺前往。第二天侍郎派人前来迎接禅师时,惟政禅师已不在寺中,迎者遍寻禅师不着,但见其经案上留有一偈,偈云:
“昨日曾将今日期,出门倚杖又思惟;
为僧只合居岩穴,国士筵中甚不宜。”
迎者将此偈呈交蒋侍郎,蒋侍郎不但不怪他失信侮慢,反而更加尊敬惟政禅师,认为惟政禅师才是他真正的方外之交。
出家人的性格,个个不同,有的发心在各阶层弘法度众,经中称为“人间比丘”;有的喜欢居住在深山丛林,经中称为“兰若比丘”,这就是大小乘的悲愿不同所致。人间佛陀的释迦,经常活跃在王公大臣的周围,但也容弟子大迦叶经常山林水边静坐。故《高僧传》中,有义学比丘、弘传比丘、持律比丘、神异比丘等不同。禅门大师的风格,有为当朝国师者,有隐遁不出者,但均能树立佛法有益于众生,不必同一形象。
径山禅师门下有五百位学僧,但真正用心参学的并没有几人,黄檗禅师就叫临济禅师到径山禅师那儿去,当临济要出发时,黄檗禅师问道:
“你到径山禅师那儿时要如何?”
临济禅师回答道:“到时我自有方法。”
临济禅师到了径山禅师那儿以后,就直入法堂去拜见径山禅师,径山禅师刚一抬头,临济禅师就对着他大喝一声,径山禅师正要开口,临济禅师掉头就走。
有一学僧问径山禅师道:“刚才那位法师对老师说了些什么?为什么敢对你大声吼叫呢?”
径山禅师道:“他是黄檗禅师门下的弟子,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,何不自己去问他?”
学僧道:“我们就是不知道怎样去问他?”
径山禅师道:“你们会大喝一声吗?”
学僧们都异口同声地说:“大喝一声,这是非常简单的事。”
径山禅师立刻大喝一声,问道:“这一喝,是什么意思?”
众学僧面面相觑,茫然不知如何应对。
径山禅师道:“那一喝上通天堂,下达地府,竖穷三际,横遍十方,你们五百学人大多放逸散漫,犹如聋哑,怎能懂得狮子吼声?”
径山禅师的五百位学僧,大部分就此各自分散去各处参访了。
径山禅师在古德中是一位证悟很高的禅匠,从不方便地观机逗教,启发后学,经临济禅师这一喝,真有振聋发瞶之功,他知道禅者教导后学契理容易,契机不易,故自己也大喝一声,遣散十方学子,到各方寻找有缘。自古以来,所谓大德者,风格虽各有不同,但不会蒙混学者。
岩头禅师在唐武宗毁灭佛法时,缝制了一套俗装,准备到不得已的时候,可以应变。不久圣旨下来,强令僧尼还俗,有声望的高僧还要逮捕判刑,岩头禅师为了躲避苛政,他穿了俗装,戴了低沿帽子,悄悄躲进一个在家修行的师姑佛堂里。当时师姑正在斋堂吃饭,岩头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,拿起碗筷也开始吃饭,这时一个道童看见他,立刻告诉师姑,师姑拿起棒子,作出准备打人的姿势,并且口中说道:
“嗄!原来竟是岩头上座,怎么变形了?”
岩头禅师不慌不忙,安然说道:
“形可变,性不可变。”
后来,大彦禅师初次参见岩头禅师时,岩头正在门前拔草。大彦戴着斗笠大摇大摆走过来,直直地站在岩头的面前,并且用手敲敲斗笠举手说道:“你还记得我吗?”
岩头抓起一把草,朝着大彦的脸上打过去说:“世间变化无常,不记得了。”
大彦不肯让步说道:“世间无常,但法性永恒,怎可不认帐?”
岩头禅师一听当场打了大彦三拳,于是大彦站好姿势才进僧堂,岩头禅师这时说道:“已经寒暄完了,根本没有再进僧堂的必要。”
大彦立刻转身往回走,可是第二天早粥吃完时,他却又走进僧堂,刚进门,岩头禅师立刻从法座上跳下来,一把抓住大彦的衣襟道:
“你快说,你快说,不变的前帐在哪里里?”
大彦禅师也一把抓住岩头禅师,说道:“师姑家里,形可变,性不可变!”
说罢,两人哈哈大笑。
世间一切诸法,形相是生灭变异的,法性就不会变异了。就如世界,是成、住、坏、空,人是生、老、病、死,心是生、住、异、灭。唯有诸法本性,即吾人的本来面目,是“亘古今而不变,历万劫而常新。”
岩头禅师在暴政没有信仰自由之下,换着俗装,如他所说,形相可变,心性不变。吾人如能体悟到自己不变的真心,如黄金尽可变形为耳环、戒指、手镯,而其黄金本性不变,人在生死五趣中流转,其本性实亦未变。
临济义玄禅师有一次与大众出普坡(劳动)时,看到黄檗禅师远远地走过来,就拄着锄头不动地站在那里。黄檗禅师看到后就问:
“你是不是太累了?”
临济禅师:“我还没有开始工作,怎么就说累了呢?”
黄檗禅师将手中的棒子随手向临济禅师打了过去,临济禅师抓住黄檗禅师的棒子一推,就把黄檗给推倒了。
临济禅师赶忙对黄檗禅师说:“对不起,我把你推倒了,现在,我拉你起来!”
当临济禅师正要拉的时候,黄檗禅师道:“不必了,我根本就没有动,何必你拉?”
临济禅师将手缩回,黄檗禅师就叫道:“维那(相当于训导长的僧职)!维那!快把我扶起来!”
维那赶快向前去扶起黄檗禅师,并说道:“老师!您怎能原谅这个无礼的临济呢?”
黄檗禅师刚爬起来,一听此话,立刻就举手打维那,临济禅师在旁锄地说:
“其它的地方都是火葬,可是我这里却是一起活埋。”意指参禅要把动静、来去、荣辱、起卧等对待分别的意识,全部抛弃。
后来,沩山禅师听到此事,就问仰山禅师道:“黄檗禅师打维那,不知其用意如何?”
仰山禅师回答道:“真正的小偷跑掉,却让追捕的人挨揍。”意即超越的人永远解脱,拘泥的人只有挨打了。
禅门的打骂,我们不可用世俗的观念来衡量,因为禅师们的打骂,其实是在“接心”,是在“传法”,黄檗禅师举棒要打临济,其实要把禅法交给他负担,临济禅师推拒,意即自己早已直下承当,何必传受?临济举手要拉黄檗,黄檗禅师只有说我在如如不动之中,何劳你拉?维那的挨打,只怪他多嘴,不懂得禅心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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